老赵住在大山里

一疆燃烬

(顾沈,不适绕道)

  “顾子熹--”沈易艰难地抬起头,吼声几乎要被逼仄的风声撕破。少年将军闻声眉眼陡然一冷,却不是向着他的---将军身后最后一个握着刀的北狄喉口上插着一柄割风刃直直的倒下去,刀口上的血还是热的。
   “老妈子,我救你一命,你该不该以身相许?”顾昀转过头冲他笑,身形不明显的晃了一下,语气里是一贯的调笑,他的声音穿过在满地的倒下的玄铁营将士和狄人的尸身却透出不动声色的悲凉来。“你哪来的破心思开玩笑?!”沈易愣了一下,紧扑到年轻的将军跟前---顾昀就这么往前栽下去,不怎么温柔地砸在他肩上。“……别动,我靠会儿……”顾昀很轻地开口,湿热的鼻息扑在沈易颈窝里,几乎叫他错以为这是一个吻。但浓烈的血腥气很快把沈易从荒唐的绮念里拉回来,他扶在顾昀腰上的手分明感到了黏腻的滚烫---顾昀结结实实替他挡下了那一刀。
  “你…顾子熹……”沈易强压下眼里的惊惧,皱着眉叫着他的名字。“…嗯……”顾昀过了很久才低低应了一声,沈易却再沉不住气,将顾昀贴身的软甲撕开,猛扯下自己半截衣袖将他伤口绑死了,青布上晕出的斑驳暗色好半天才不再蔓延。
  大漠上落日殷红如血,像是要把这一疆黄沙烧成燃烬。
  沈易抱着顾昀坐在血浸的黄沙上疲惫的合上眼,只是隔一段时间会喊一声顾昀的名字,但是呜咽的风声里没有回应,顾昀很安静的躺在他怀里,唇色泛出一点没有生气的青白。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风声几乎要把人淹没,沈易垂着头,看着满地尸骸,忽然生出荒芜的悲凉来---他不是诗人,写不出悲歌笳曲,可这满地的尸骸里,与他朝夕相处是面容是真的,自己满身的血迹斑驳也是真的。他和顾昀是这场惨烈的征伐里仅有的幸存者---这也算是胜利吗?可另一个幸存者现在面目苍白躺在他怀里,援军在遥遥的关内没有赶来,而他们没有药物没有水源,随时可以葬身在一疆黄沙里头。跟自己的发小死一块?算殉情吗?沈易莫名其妙生出一点荒唐的念头来。
  夜已经很深了。沈易艰难的抬起头,望见大漠的头顶长星朗照,无端叫沙海生出一种虚幻的温柔来,叫人几乎想要一头溺死在里头。
  “顾子熹…顾子熹……顾昀!”沈易被突如其来的心悸从昏昏沉沉里惊醒,他慌乱地,一声接一声不知疲倦的叫着怀里人的姓名。,声音是被风割破了的失水的沙哑,几乎像是…一个惊慌失神的悲伤的孩子
  “…别喊了…没死呢……我听不见了。”顾昀很久才轻轻的回应他,长时间的失血让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顾昀费力的摸索着抓住沈易的手,很凉,他却没松开。沈易呆愣愣的任他抓着,过来很久脸上冰凉的水痕掉下来打在手背上的时候,沈易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连死都不怕了,却怕会丢了眼前人。
  “怎么又发呆?我说季平…以身相许的事,你答不答应?”顾昀自顾自的开口,费力的扯起嘴角,像是要扯出一个一贯的风流的笑,叫狰狞的血色无端暗了几分。沈易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又或许是沈易没好气的拒绝了,而他一个聋子没听到?顾昀自嘲的想,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一直拉着沈易的手。
  但下一秒沈易却把手抽开了。
  “……老妈子?!”顾昀皱着眉茫然的睁开眼---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可还是嗅到空气里漫开的新鲜的血腥气。沈易半跪在他旁边,丢开手里头的割风刃,把鲜血汩汩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压到他唇上,神色狠厉而决然。“……顾子熹,你也是血肉做的一身皮囊,凭什么逞英雄替我挡刀?!……我凭什么欠你?”沈易的声音慢慢的低下去,语气强硬而愤恨,似乎还有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悲戚。“……我答应你了,所以你得活着。”顾昀闭着眼,睫毛很急促的颤着,只觉得口腔里充斥的滚烫从干涩的喉口滚下去,灼热的痛意要烧进他骨子。
  月光很亮的照着,两个人在这样的一望无垠的北漠里不说话,只是很紧的抱着。就好像很久以前,两个小孩子你牵着我,我牵着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怕。
沈易低垂着头,借着塞北的月光认真的看着顾昀棱角分明的脸。大漠真是一片很难言说的土地,满天的黄沙却有高远而明亮的星星,能把人的回忆全都呼啦啦地抖落出来---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神色,顾昀闲散慵懒的笑意,顾昀在他耳边的调笑……全都是顾昀。沈易敛了目光,去看自己血涔涔的腕子,越看越觉得小时候顾昀给他的糖葫芦也是这样鲜艳的红色。沈易怔了怔,下意识的摇头,莫名其妙红了耳根。他暗暗骂自己:“不想姑娘怎么尽想些大老爷们?”
  或许是因为身边有这么个放在心里在乎的人,才很难不去想。
  连月色都西沉了。沈易忽然逼仄的风声自远方赶来---那是玄鹰划破天际的鸣响,援军终于来了。沈易费力的抬头望见夜幕里一道熹微的光---天亮了。他想,然后不受控制的陷入一片黑暗里。
  顾昀躺了很久才醒过来,睁开眼的时候旁边空无一人,但下一秒沈易就推门进来了。“……顾子熹,吃药。”沈易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但顾昀分明看见了他眼里一点灼热的喜色。“……啧,真苦。”顾昀皱着眉放下药碗,扯出一张苦哈哈的脸:“舌头都麻了。”“真这么苦?”沈易也皱了眉,端起那只碗尝了一口,没好气地开口:“苦点也好,省的你不长记性。”顾昀眯起眼,很懒的笑开了,表情很惬意就着沈易的手把那碗药喝了个干净,好像刚才喊药苦的人不是他。
  “……老妈子”顾昀撑着头看他,表情严肃了几分“你给我喂血的时候,想过我在想什么吗?”沈易看着他,没说话。“我在想,嘿呦沈季平这傻小子---”顾昀眯起眼笑着,眼里像是有长长的春风把冻土吹化:“我顾昀这一生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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